2015-01-09 12:21:22
来源:影视独舌独家稿件[摘要]王茜是荧屏第一警花,四部《重案六组》让她演的季洁家喻户晓。王茜也是全才型的影视人,在演员、编剧、制片人等多个岗位上如鱼得水。王茜人送外号“行业剧女王”,因为她是业界唯一深度涉足了警察剧、医疗剧、律政剧和美食剧四种类型的创作者。她更愿意称呼自己为“女堂吉诃德”,因为行业剧之路崎岖坎坷,但她永不放弃。1月10日,徐庆东导演,王茜任总编剧、总制片人并主演的电视剧《急诊室故事》将在天津和四川两家卫视开播。围绕着这部剧的生产创作和行业剧的兴衰起伏,影视独舌采访了王茜。
独舌:从去年开始,行业剧出现了爆发之势,出现了比较像样的医疗剧和律政剧。您从《重案六组》开始,十几年来一共涉足了四种行业剧:警察剧、美食剧、律政剧和医疗剧,请谈谈你行业剧的理解,以及这一路的创作感悟。
王茜:行业剧在国外非常流行,但在中国是一个先实践后总结出的概念。因为国内电视剧的收视习惯和播出体制决定了季播剧特别少,行业剧相对也少,大家都习惯每天晚上坐在家里看两三集电视剧,希望这是一个有连续性的完整故事。行业剧表面上看起来是把视点放在具体事件上,但实际上我这么多年做下来觉得行业剧最根本的核心还是要写这个行业里的人。
你看像警察剧在国内也有不少,为什么《重案六组》能成为警察剧的代表?重案六组里没有反面人物,没有对立面,完全写这几个人在组里的工作和生活,一集破两个案子,两条线并着走。徐庆东导演的要求就是高节奏、紧张刺激,还要幽默、感人。《重案六组》最初的定位是“警察偶像剧”,不是说青年偶像,是指警察这个行业的偶像,就像在国产剧中第一警花一定是王茜。后来怎么就变成行业剧了呢?是因为我们对这个行业的表现深入人心,也得到了警界的认可。
2004年开始涉案剧退出卫视黄金档,尽管《重案六组》是警察剧,也被一刀切了地清出了卫视黄金档。当时我们就想做些什么剧能替代警察剧呢?我最推崇的三个职业是警察、医生和教师。我觉得这三个职业像铁三角一样支撑着整个社会。如果这三个讲求情怀、情操和奉献精神的行业中劣迹或败类过多,就势必会导致整个社会道德底线的崩盘。医疗剧与警察剧一样,都是命悬一线,都需要有情怀与精神在支撑。合作伙伴与我观点一致,我们就迅速转到医疗剧领域。当时医患关系还很融洽,投资也好找,就拍了《无限生机》。我们这部和郑晓龙导演拍的《永不放弃》是国内最早的医疗剧。
后来我们又涉足美食剧和律政剧,《美味关系》中我演厨师、《婚姻诉讼》中我演律师。《美味关系》其实台湾和日本都有这个剧名,但我们做的是北京四合院的美食,是老百姓的家常菜。厨艺加戏剧,整个调性是暖的。一集教你做一道菜,每道菜背后都有一个故事。做美食类的行业剧一定要有偶像气质,但是投资方派来了一个大叔,而且很多人也不接受警花“季洁”演喜剧,所以这部剧的影响力还是受到一些影响。
《婚姻诉讼》是2006年拍的,也是徐家军(以徐庆东导演为核心的创作团队)的班底。拍摄的地点是著名的“朝内81号”,我们一直在一楼拍,楼上还真从来没去过。写剧本的时候我们一直觉得律政剧就是要上法庭、打官司,但后来接触到一位大律师,他说“法在心中,律在书中”,所有上法庭的官司全是失败的。“法”是一种道德、一种思想,甚至是人文和历史,所以我们把这部剧的重点放在了调解和说服,而不是法庭戏。
独舌:《重案六组》有哪些成功经验?
王茜:第一是热爱。做哪个行业的剧,要热爱这个行业,要对行业特质非常了解,要发自内心地想要表现这个行业。第二是真实。我们的故事都是真实发生的、经过法制节目报道的案例,能够打动老百姓。我们会选择能够反打在警察身上、反打在职业当中、把职业的闪光之处反衬出来的那些案件,而不是畸形与变态的案件。因为我要把视点聚焦在行业里的人身上,而不是社会或行业的阴暗面上。当然,也不是说把角色塑造成完人,六组里面没有一个角色是没有性格缺陷的,这样才真实。
第三是一定要深入行业生活。行业剧不是拿来就能演的,要去了解从业者的行为特质、语言特征、样貌特点,不然一演就露怯。像我演完《重案六组》很多人都说我不是光像警察,而是就是警察。我从1998年开始参与《警察风云》,做剧本、下生活,真的去抓捕、去问询,甚至跟着去参观尸体解剖,平时也跟警察做朋友,对这个行业已经有一种特殊的体验和感情了,自然而然地就体现出来行业内的气质与风貌。包括我们的医疗剧《无限生机》,我和男主角在香港圣约翰急救培训中心从头到尾地上完了培训课,为了《美味关系》我去厨师学校练颠勺、雕南瓜,这次《急诊室故事》里所有护士也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在专业知识上绝对要做到零差错,经得起业内人士的挑剔。现在在真实的急救现场我去做一些辅助工作都完全没问题。我觉得拍戏之前下生活的过程特别特别宝贵,像多活了好几辈子一样,我对这个的热爱甚至超过了对拍戏本身(笑)。
独舌:高满堂老师写《老农民》涉及一些敏感地带时,运用的方法是尽可能地寻找历史的光亮,并将光亮的部分适当放大。你拍警察剧是否也用这种视角寻找行业中的光亮呢?
王茜:我觉得警察行业作为国家专政机器必须也必然是光亮的,只不过里面有黑暗的人。即使出现了害群之马,也不能代表整个行业是黑暗的。而且我也有一种心理洁癖,偏爱正义与正能量。与其一味揭露,不如告诉观众什么是对的,在他们心中种下善的种子。所以在我的故事当中,无论是警察剧还是医疗剧,都不允许这个team里面有完全的反面人物出现。虽然可能有人格缺陷,但在这个行业当中一定是称职的。《重案六组》播出后被称为“新兵征集令”,很多人看过后选择了警察这个职业,这就是我想看到的。我在还没有让大家完全了解这个行业之前,不会去只表现一些尖锐问题和阴暗面。
独舌:《无限生机》同样花了很多心思,可是播出后不如《重案六组》反响大,原因何在?
王茜:第一,就算医疗剧做得再好,也势必不及警匪剧紧张刺激。就整个世界范围来讲,涉案剧与刑侦剧都是第一大类。医疗剧在我们国家里算边缘地带的“其他类”,并没有形成大的气候。虽说像一些国外的医疗剧也可以设置的很悬疑,但像《急诊室》在央视播过,收视率一点都不高。现在医患关系紧张,老百姓一提到急诊室都本能地焦虑、紧张、不想看,对医生的工作形态也缺乏了解。在我们国家,医疗剧整体上还处于入门阶段。
第二,从影视生产的大环境来讲,建国以来到零几年都没有一部像样的医疗剧,我们《无限生机》算是继《永不放弃》后的第二部,市场环境也没有形成。如果我们坚持把《无限生机》一部接一部地做下去,也有可能像《重案六组》一样形成品牌效应,观众也能接受,但可惜的是投资公司转去做更赚钱的事情了。我们又转回去做《重案六组》的三、四部,继续拍医疗剧的想法就被搁置了。等再回过头来,医患关系已经是最冰点、最紧张的时期。加上2010年左右资本浪潮涌入影视行业,所有人都想着怎么让公司上市、怎么圈钱,抓项目似乎倒成了不重要的事了。海润当时也要上市,看了我们的剧本觉得市场不可预估,我就带着《急诊室故事》这个项目离开了。而到了2014年,医疗行业剧的春天似乎来临了,一个重要原因是在现有选择范围内,当代剧题材快穷尽了,需要找到新的空间来释放产能。
独舌:《急诊室故事》是你第一次担任总制片人,过程顺利么?
王茜:为《急诊室故事》这部戏找投资非常艰难,经历过背叛,也经历过敲诈。去联系投资方时,他们不会问你片子的内容,而是直接问有没有大腕、演员是谁,是不是抗战剧、家庭伦理剧?甚至有人说如果你能把文章、张国强、孙红雷中任何一个人找来,我就给你投资,这已经不是常规的操作方式了。
我就想,以前做电视剧都是拿什么剧本都有人投资,这次怎么突然折在医疗剧上了呢?我专门去对外经贸大学读了个EMBA。读书没有使我成为老板,倒更坚定了我要拍好戏、演好戏的初心。毕业后我就成了这部剧的总制片人,负责这个项目的融资、发行等问题。我们建组并产生费用以后,开始的投资公司一直没有签,可以说我被他骗了。我在骑虎难下的情况下碰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年轻公司完美星空,我也算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签下来。我自己的剧本费用和片酬都不要了,跟他们共同投资,用全部身家性命担保这部剧拍完,发行权也给他们。
《急诊室故事》是这个公司投资主导的第一部戏,他们一是对能拍出《重案六组》的团队还是很有信心的,第二也是我把资金成本控制在中等偏低的水平。我也说服了他们不用大腕,只用合适的演员。在拍摄过程中,摄影就跟我说,茜姐你拍完这部戏在制片界的名声可能要盖过你当演员的名声。他说我没见过这样的制片人,想怎么拍都全力支持。在我现有的资金内,动用直升机、造雪洒雪、请航拍公司、后期做特技这些,只要为了片子好看,都没问题,必须保证画面里的东西不能糊弄。
我们本来去年三月份就杀青了,理论上可以赶上“一剧四星”,但去年下半年的档期拼抢太激烈了,我们这个团队太规矩了,没有关系,发行过程不太顺利。他们也尽力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吧。最后,我们卖给了天津和四川两家卫视,网络版权卖给了优酷。凭我们付出的心血和努力,我对这部剧的播出前景非常有信心,我确信我们呈现给观众的是一部有情怀、够专业的医疗剧。
独舌:作为制片人是怎么开源节流的?
王茜: 以前我非常反对在电视剧中植入广告,但《重案4》那时候36集的戏给了不到1000万的制作成本,我这么有精神洁癖的人也开始允许广告植入了。《急诊室故事》这次我们有专人做广告植入,我也到处“刷脸卡”,像剧中七百多万的医疗设备都是借来的。投资公司也刚好有个新建的产业园,是没有装修过的毛坯房,我在此基础上搭起一个医院,有急诊中心、住院部,当成拍摄场地。我们还有一个控制成本能力非常强的制片主任。再有主创人员的片酬也基本都是打折价或友情价,对外肯定都不是这个价钱。他们对医生这个职业也有情感,希望把它拍好。
独舌:从《重案六组4》到《急诊室故事》,等于是没有片酬的收入也没有投资的收益,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王茜:不要忘了我还是一个演员,到别的剧组拍一段时间,一年的生活费就出来了。我分得特别开,有一部分戏是工作,我作为演员要敬业;有一部分戏是事业,事业是要有情怀的,是不惜一切代价要去做的事。做《重案六组4》我们没挣着钱,现在《急诊室故事》的成本也还没全部回收,所以有人叫我“行业剧女王”时,我就说自己是“女堂吉诃德”。
独舌:《急诊室故事》剧本生产过程中,始终不变的诉求是什么?排除过哪些不太好的方案?
王茜:《急诊室故事》的剧本我们就做了两三年的时间。第一,我要求编剧团队沉下心来打磨,心中有故事再落笔,不能边播边写,看什么流行就写什么。我也不着急,也不催,能催出来的东西肯定不是好东西。包括《重案六组》当年那么红,第三部与第二部都隔了五年。
第二,要保证剧本中贯穿着乐观主义精神。这部戏的主题是,一个成功的急诊医生不在于你面对了多少死亡,而在于你面对多少死亡之后仍然不被打垮。听到这句话你会感到我们团队的坚定与无畏。十年前的《无限生机》透露出的气氛就是欢乐的、温暖的、明媚的、激情澎湃的,但在现在的大环境下,医生的生存状态是纠结的、茫然的、扭曲的,所以你看《急诊室故事》第一、二、三集里苏俪是疲惫不堪、经常产生幻觉的。但后来于莺(网络大V“急诊科女超人”)跟我们说,你们一定要写“苦逼急诊室的快乐生活”。导演的要求也是有笑点、有泪点、无尿点,所以也被叫做“肾上腺剧”嘛。
第三,视角一定不要是全篇歌颂医生,也不是为了揭露行业的黑暗。我们只是想搭建一个桥梁或平台,展示真实的急诊室,展示急诊室中的喜怒哀乐。剧中有句台词,“世间事,除了生死,一切都是闲事”。这句话反打在医生身上,荣誉啊职称啊,一切都是闲事。我们这部戏也会涉及医药代表、医患矛盾和职场斗争,但不多,因为这些事在医院里就不属于主流,有收红包的就有不收红包的。我是以一种做公益的态度来做这部剧,也希望老百姓能以一种更平和的态度来看待医生这个行业。我这次也强调一定要接地气。因为剧中的主治医生都是成熟的中年演员,为了吸引年轻人,也引入了很多互联网基因,把几个年轻护士的台词刷成了网络语言,“笑果”还不错。
当然,剧本已经成型了,看到更有意思的故事,还是会把前面写的废掉,把更好的病例加进来。比如拍到结尾时,情节跟开头相似,还是车祸戏,我觉得一来太偶然,二来没有没有体现出医疗工作者主动性的人格提升。正好当时电视新闻里播报东北冰风暴使道路受阻,我受到启发,重新写了剧本。
独舌:你刚才说到这部剧的重点既不在歌颂,也不在揭黑。但这种冷静理性的态度会不会使片子的戏剧性不足?
王茜:在人们的想象中,似乎没有职场斗争就不够精彩。其实我从到急诊室的第一天就发现急诊室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足以震撼。我在急诊室实习第一天晚上就同时进来两个抢救的患者,一个是老两口到北京看天安门,半路上被17岁的酒驾少年给撞了。老太太送进来七窍流血,老伴吓呆了,而17岁的小孩忙着找各种关系来疏通。另一边是个21岁的小伙子,被领导批评后到卫生间喝了敌敌畏,洗胃、抢救我们全参与了。所以并不是职斗、送红包就能打动人心,在生死面前,这些真全是闲事。我们写的是人生和人死,有最好看的故事和最紧张的节奏。
独舌:《急诊室故事》这算是徐庆东导演的遗作,他在拍这部片子的过程中有什么令你印象深刻的事?
王茜: 昨天跟投资公司的人吃饭,第一杯酒我就说我要敬导演。徐导带出来的学生都已经能独当一面地当导演了,但他还坚持每一个镜头都是亲自执导,一丝不苟地进行创作。虽然有执行导演,但每场戏他都在旁边看着,影片的质量是能够得到保证的。那天中午刚拿到北京广电局的通过令,他当时特别高兴。下午三点多,因为哮喘引起气道堵塞,他就走了。最终没能看到这部剧开播。
独舌:还有什么想拍的题材?
王茜:我的职业梦想就是想拍100集的警察剧、100集的医疗剧、100集的教师剧。没拍过的只剩教师了。教师更加难演,像日剧、韩剧都有大把大把的校园剧,可以把老师塑造成各种各样的形象。戏剧是需要冲突的,可是影视作品对校园冲突的表现尺度很受限制,在夹缝中求生存还得找到一个平衡点,既让自己如愿又能正常播映。等自己对这个行业有更加深刻的体验和感知,教师剧我肯定要拍,可能会在我50岁之后。
文/董文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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